我在三間網店訂購口罩,分別遭cut單、延期和被偷。
諾貝爾文學獎得主、葡萄牙作家薩拉馬戈在小說《盲目》(Blindness)(電影《盲流感》原著)寫道:
「恐懼使人盲目。」
小說中社會因瘟疫而癱瘓、人人惶恐不安,逐步陷入道德倫亡的情景,正好是香港社會近日的寫照和警惕。不同的是,近日香港人因恐懼而集體盲目,當中其實充滿理性。
2003年沙士爆發,香港家家戶戶煲醋、飲板藍根抗疫;2011年福島核災,一度出現「盲搶鹽」奇觀。以馬後炮或故作清高的離地視覺回望,那時候社會的恐慌,是可以避免的盲搶行為。
但今次卻完全不同。武漢肺炎蔓延全球,口罩忽然變成奢侈品,香港人從世界各地網購口罩;聽到哪裏有口罩發售,竟引來數以百人冒着寒冬通宵排隊搶購;有中產家庭甚至委托家中外傭幫忙,從印尼或菲律賓訂購口罩。
打開WhatsApp,有關買口罩的訊息,比賀年祝福多很多倍。親友間問候得最多的是:
「你買到口罩未?」
誰會想到,買口搶竟成為這個城市所有人在新年的頭等大事?之所以說香港人集體搶口罩是理性行為,是因為我們都心知肚明,整個城市甚至全球在短期內根本不會有足夠供應。莫說是小市民,就連醫護人員的庫存也不敷應用。不加入搶購,就會真的沒有口罩可用,也就失去最後可依賴的防疫小屏障。
我在三間網店訂購口罩,分別遭cut單、延期和被偷。
在傳出疫情初期,我在HKTVmall買了兩盒口罩,自覺是「未雨綢繆」之舉。可惜,我有限的「先見之明」,只足以預視到我和家人將會需要用「一些口罩」,而沒料到全球會出現嚴重的口罩荒。
兩盒口罩,加上家中少量存貨,應足夠使用約一個月。不過,眼見坊間口罩買少見少,價格越來越貴,於是我又禁不住加入網購口罩行列。
首先,我在美國亞馬遜網站訂購了兩批口罩,第一批在數天後被cut單,第二個訂單依然「健在」,但要等到4月才發貨。
然後我又在Gmarket下了一個訂單,在一片cut單浪潮中,賣家竟能順利發貨,起初似是望到曙光,但訂單一直在仁川的物流中心停滯不前,相信是訂單太多,導致物流中心癱瘓,收貨無期。
HKTVmall不時有一閃即逝的口罩發售,我幸運地買到一盒不知明的泰國口罩,兩日後卻看到這宗奇聞:
HKTVmall至今未有更新訂單狀態,但相信這盒口罩已兇多吉少。
白忙了一輪,我的口罩庫存量沒有增加過。在千千萬萬個爭購口罩的家庭中,我這一波三折的網購經歷稱不上是特別慘烈。整個新年假期,全香港人都在同樣的挫折中渡過,只是生於「發達城市」的我們,從未想過竟然會為區區的口罩而如此沮喪。
面對此情此景,商界和民間很多人都在努力搜羅口罩,可是每次也只有少量供應。政府據說正在招標買5,700萬個口罩,如果採購成功,恐怕只夠全香港人每日只用一個的情況下撐約一星期。惟觀乎現時各國的口罩產量和需求、疫情的傳播趨勢、政府的對策、醫療體系的負荷,這燃眉之急很難解。
如果數星期後,市面奇迹地出現源源不絕的口罩供應,或是疫情奇迹地好轉,我們頂多互相恥笑大家盲搶口罩,就像我們過去搶購板藍根、鹽、iPhone和演唱會飛一樣,成為得啖笑的回憶,可是這一刻我們都沒有鬆懈的理由,看似瘋狂的搶購潮,荒誕地很合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