疫症摧毀Work From Anywhere的美好
未有疫情前,我由心享受這種半遙距工作模式。那時 所謂WFH,精粹是Work From Anywhere,不一定局限於在家中 ,悶得發慌時,可以捧着laptop去咖啡廳、私人會所、coworking space、海邊、公園,有時還無聊地走上業務不相干的朋友的公司埋頭苦幹。
又回想10年前,我畢業後第一份工作是在一間雜誌社做記者,除每星期交稿和開會日外,上班時間和地點統統自由安排,返公司多半是為影studio相、找資料相、吹水打牙骹、做deadline fighter……算是不成文的Work From Anywhere。
自由的遙距工作模式爽到令人返唔到轉頭,只要坐得舒服、能準時交貨、團隊溝通暢順,哪裏都可以是工作空間。而不時換地方工作亦是一件好玩的事,有助激發創意。
可惜的是,自由自在的遙距工作,跟為防疫而WFH是兩碼子的事。
一場疫症,讓WFH變成貨真價實的「在家工作」。很多原本適合遙距工作的場所被迫關閉,即使後來重新開放,限制也比從前多,你無法像過往般自由隨處辦公。我自問算是遙距工作多年的「老手」,亦不由覺得疫情使遙距工作從寫意變得令人緊繃和壓迫。
為應付持久在家工作,我不得不在家中劃地為界地開拓工作範圍,儘管咖啡、酒水、零食源源不絕,但偶然因鄰居裝修、處理家務、小孩哭鬧等小事而分心不在話下,長期呆在家中寫作和開視像會議,加上製成品只在網上網佈,連接外界的橋樑就只剩下小小的電腦屏幕,人生彷佛變得很虛擬,的確磨蝕意志。還好疫情緩解後,出關機會多了,可稍稍排遣鬱悶。
長期遙距工作的團隊溝通和管理也是一門學問。 在家管好自己工作效率不難,難在人與人之間保持同步 。以前用Zoom,多半是為跟外國同事及客戶開會,如今對象卻變了曾經坐在隔離的香港拍檔。即使開會時廢話少了,團隊工作效率高了,但在瑣碎事上還是感受到零社交工作環境的不便,例如在製作內容或UX時,你無法像以往在辦公室般,隨手抓一位路人甲做人肉測試員問意見。
WFH到底是好是壞?
身邊朋友疫下工作經歷大概好壞參半。有教師每日製作網上教學內容,像Youtuber般拍片、剪片、內容製作一腳踢,亦聽聞有學校幾乎放棄遙距教學,教師WFH猶如放假;有設計師WFH後被迫減薪,只好努力接案維持收入;亦見做網購和網上服務的客戶受疫情帶挈,生意越做越忙;公關們精心為企業炮製抗疫故事,自己卻面臨客戶接連cut budget的窘境;傳媒朋友還可敬地緊守岡位,「幸運」的話或能受惠於公司的A/B team制度,但工作量從沒減少,世界越亂,記者越忙。
Lenovo 在今年7月發表研究,訪問了20,262位來自美國、巴西、墨西哥、英國、法國、德國、意大利、中國、印度及日本的上班族,結果63%人自覺在家工作後生產力有助提升,但82%認為公司在追趕科技潮流時遇到阻滯,71%出現頭痛、頸緊背痛、眼睛疲勞及失眠等健康小毛病,71%對如何在工作設備保障個人私隱感憂慮。
不同企業及調查對WFH成果的解讀矛盾得很。 Unilever CEO大讚WFH使員工整體生產力大增41%、幸福指數增14%; Microsoft、Twitter和Facebook等科技龍頭還食之髓味地向部份員工推出永久WFH安排。但另邊廂,英國 Office for National Statistics 指,24%企業認為WFH後生產力不升反跌,52%說沒有分別,只有12%企業認為對生產力有幫助,67%企業無意讓員工永久WFH。
一位史丹福大學教授最近還力數WFH帶來 「生產力災難」 ,理由包括很多打工仔缺乏工作空間及完善網絡、長期WFH有損社交和心理健康、視像會議無法像面對面開會般激發創意等。
彈性自主工作地點
用時下流行的說法,WFH加速了各行各業數碼轉型,惟人類心智及生活習慣,不可能馬上跟得上工作模式變化。我之所以享受疫前的WFH時光,大概只因我幸運地能自主工作安排,而 當疫情扼殺了箇中自由時,同一件事情漸漸變得索然無味 。
現代辦公室在20世紀成為主流,但人類顯然不是喜愛日日搭車返工的動物,WFH看似還了打工仔一點點自由時間,但如果疫後WFH安排還是由反人性的企業管理主導,搞不好會反過來入侵人們私人空間。
再者,在香港這個土地問題極嚴峻的城市,沒有多少人可擁有理想的家居工作空間,疫後持久地WFH大抵是此路不通。 如企業能擁抱Work From Anywhere ,讓員工彈性地選擇在辦公室、家居或任何合適地點工作,相信更皆大歡喜。